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遊方與參學(一)

日本投降,東北與內地的交通限制才告取消。上人仰慕虛雲老和尚德行已久,在民國 35年(西元1946年)8月18日從哈爾濱三緣寺啟程,萬里迢迢尋訪當代的大善知識。經過天津,在大悲院暫住,聽倓虛大師講《楞嚴經》。

上人自述:

民國 35年(西元 1946年)8月18日,我帶著兩個徒弟──大徒弟果能,二徒弟果舜從三緣寺起程,到五常縣,再到吉林,經過長春,這一路,不是搭火車就是走路,備嚐艱辛,曉行夜宿來到長春般若寺。我把這兩個徒弟留在那兒受戒,我一個人繼續南下,再從長春到瀋陽,然後到天津。

走到天津,看見天津人早上和人打招呼,通常都說:「你吃飯了嗎?」如果這個人回答:「我沒吃呢!」「沒吃?你家裏吃去!」這個意思,是到我家裏吃也可以,到你自己家裏吃也可以。有一個叫妙有(音)的,他是福建人,我聽不懂他說話;比方說一個人、兩個人,他就說「一個郎」、「兩個郎」。

當時我住在大悲院,聽倓虛老法師講《楞嚴經》。講經之前,法師上座,維那唱〈鐘聲偈〉︰「鐘聲傳三千界內,佛法揚萬億國中;功勳祈世界和平,利益報檀那厚德。」當時唱〈鐘聲偈〉的維那,聲音非常宏亮,一里以外都可以聽見他的聲音,唱得特別好。「功勳祈世界和平」,我們現在改它為「功勳祈法界和平」,我們一切都要往大的做。

維那唱〈鐘聲偈〉之後,說︰「頂禮法師!」講經的法師就回答︰「不為禮!」普通都是這樣的規矩。雖然說不為禮,居士還是一樣禮拜;有的在座位上拜,有的走出來在佛前大展具,向法師頂禮三拜。講法結束,法師下座向佛三頂禮之後,維那說︰「禮謝法師!」然後再說︰「送法師回寮!」

定西法師當時也駐錫在大悲院,以前叫如光法師,日本投降之後,他改名為定西。因為倓虛法師和定西法師是東北的大德長老,我那時還是個沙彌,在大悲院聽倓虛老法師講《楞嚴經》的期間,希望能拜候這兩位法師,親近善知識。但是不容易見得到,要客堂(客堂由知客、僧值等執事組成;平等周到接待十方,服務大眾。)安排時間才可以見;但是等了幾天,也沒消息。

有一天,我知道定西法師一早要回東北,趁這個機會,我在院子裏等他,想和他講幾句話;終於見了面,我給他叩個頭,說:「我是從東北來的,叫什麼名字,預備到普陀山去受戒去。」「哦!你有什麼困難,你和方丈和尚講,這兒什麼事情我都不管的。」他以為我來找他,是想和他化緣要錢。我沒有錢,但是我不化緣,我說:「你會錯意了,我不是來化緣的。」「那就沒有什麼問題啦!」他說著就走了。後來有機會和倓虛法師講話,倓虛法師也以為我是來打秋風的,他說:「你去找方丈和尚,方丈和尚叫某某。」我一看方丈和尚,更是一個眼高於頂的人,我忍不住嘆息!

我在那段時間,曾去見一個翟省長(通願比丘尼之父)。這個翟省長和我是一縣的,他也信佛,念佛很誠心的,我就去見一見他。我去的時候,常常見地藏菩薩的馬喜五(音)正巧也在那兒,他就對翟省長給我大肆宣傳,所以翟省長對我也很相信的,他說︰「真想不到我們這個縣會出這麼高的高人!」我本來沒有錢到普陀山,是他給的錢。我當時只攜帶五斤重的衣物,預備到上海普陀山受戒,然後赴曹溪親近雲公。

從天津到往上海的黑海洋,上人迭遭海怪之報復;上人以為佛教奉獻的悲懷,得到觀世音菩薩的加被,化險為夷。

上人自述:

在天津住了一個多月,遇見體敬法師。那時候,體敬法師計劃帶一些比丘、沙彌去湖北;有人告訴我,我就和他們會合一起去。這些僧人,其中十個比丘,四個是沙彌,連我在內。在這十四個出家人裏頭,其中有一個沙彌,他對我非常之好,是個老修行。這個是誰呢?聖照法師,我聽說現在還在香港東林念佛堂住著。

照理比丘排在前面,沙彌在後面,他們叫我排在他們的後面。可是他們對旅行的手續完全不懂,也不懂去海關,打預防針、種痘,只好把我叫到前面,帶他們去交涉。

體敬法師是湖北人,講湖北話,我剛認識他的時候,往往聽不懂他說的話;他說「日頭」說成「耳頭」,我還以為他耳朵怎麼樣了。我叫體敬法師為「鬍子長老」,不是鬍子比丘。這長老的鬍子很長的,他有五十多歲,所以是「鬍子長老」。

我在東北帶出來的幾個錢,這鬍子長老要我交給他,他說:「你們有多少錢都要交給我,不能私人有錢!你是沙彌,不可以帶錢。」我們一起搭不用花錢的船去上海,這個船叫什麼名字,我現在忘了。那時候船上沒有人注意我,只知道我吃一餐,不穿棉衣服,旁的他們都不知道,我也不講。

本來天津到上海只要三天就可以到了,甚至於兩天,所以在船上只有預備三、四天的糧食、水、用品,預計到上海再買新鮮的糧食。殊不知,從天津坐船到上海,船經過黑海洋的中央,那裏的水全是黑色的,船就在那兒轉來轉去,打轉轉,像船底下有什麼怪物把這個船咬著,不叫它動彈似的,怎麼樣也開不出去。

這時候,大海風來了!風一颳,船頭往上一抬,有十幾丈那麼高;往下一跌,跌到水裏又有十幾丈那麼深。我們坐在這船上,這個船幾幾乎就要在水裏翻了;人都躺著不能站,吃什麼東西全都吐出來。因為這船有一百二十尺長,有四十尺寬,浪那麼一起,船就揚起來十幾丈高,又往下一落,又落十幾丈高,這麼合計起來,一高一低就二十幾丈。所以人在船上,咕嚕都倒了,從這兒滾過去了,又滾回來,這麼樣子。

當時,我吐得很厲害,把肚裏邊的苦水都吐了很多。船滯留在那個地方有十多天,吃的東西和喝的水都快用光了,又寒又冷,眼看一兩百多人就幾幾乎要餓死在船上,這種情形是說不出來那麼苦了。那種苦,只有身歷其境才知道,旁人是無法體會的。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上海,所有的人都要吃少一點。我們這一班和尚差不多都持午,而且一向吃得很多;現在只能吃個半飽,他們都餓得哇哇叫;出家人是搭免費船,人家不給你東西,你也沒有辦法。這個對我都沒有什麼問題,我可以一個禮拜、兩個禮拜、三個禮拜,不吃東西。年輕時候的我,兩、三個月不吃東西,還照常做工;不吃飯的時候,兩隻手還可以各拿三十磅的東西。

鬍子長老對他們大家講:「你們總說餓,那個安慈一天就吃一餐,也沒有像你們這麼餓!」有一個人說:「哼!他對你不說他餓,其實他偷著吃東西。」「你說他偷著吃什麼?」「他偷著去和人要鍋巴來吃。」這也難怪他這樣講,我那天站在甲板上曬太陽,那兒靠近廚房,作飯的就拿塊鍋巴給我;正巧那個人走過來,被他看見了,他對我輕蔑地笑一笑。其實我接受人家的鍋巴,轉手就送給小沙彌勝妙;因為他是小孩子,我根本沒吃。

當時我念〈大悲咒〉、〈楞嚴咒〉也不靈了,真是沒咒念,也吐得很厲害,把苦膽都吐出了;因為受委屈受得太厲害了,所以肚裏的苦水很多,這一下子把苦水都吐出去了。

我告訴你們,我和水裏頭的怪物鬥,曾經鬥過三個禮拜,不睡覺也不吃飯和牠鬥,才降伏牠!我從天津到上海那一段親身的經驗,我知道這又是水裏妖魔鬼怪興風作浪,不知是烏龜,是大魚精,是大水怪,在海裏邊想要把船整個吞了它。我不是講笑話!就好像唐僧到印度去取經,路上遇到九妖十八洞,那每一個洞裏的妖怪都要吃這個唐僧肉。那麼,我們這十四個出家人,就差不多有十四個牠都要吃的。結果呢?是沒吃了,所以到現在還能和你們各位見面談話,就因為沒被那個大怪物給吞了。

我躺在甲板上,心想:「觀音菩薩!我生來就是要獻身佛教,我所行所作不是為我自己。現在妖魔鬼怪想淹死我,如果佛教還用我,我還可以為佛教作事情的話,希望觀音菩薩顯靈,伸出你的聖手,解除這個災難,讓船平安到上海。如果佛教不需要我,五分鐘後,如果風仍不平息,我就自己跳到海中!免得連累這些人,跟我同歸於盡。」這麼一說,風也息了,雨也停了,船終於平安到達上海。餓的人像瘋了似的,拼命往岸上跑。他們也不想為什麼忽然間風平浪靜了,他們都以為自己命不該死!幸虧得到諸佛菩薩保護,降住妖邪,而能大難不死。為紀念當時的遭遇,以後就寫了一首「嘔吐頌」:

結伴南行十四僧,鬍子比丘沙彌青;
碧海接天天萬里,黑波逐浪浪千重;
法降妖邪舟未覆,輪承聖助嘔方寧;
喜抵滬海除饑渴,武昌正覺寶螺鳴。

「結伴南行十四僧,鬍子長老沙彌青」,從天津坐船前往上海,當時十四個出家人。鬍子長老,就是這長老的鬍子很長的,他有五十多歲。沙彌青,用這個「青」字,也可以講得通,要是用輕慢的「輕」更好。因為我又窮又不會講話,一天到晚也不說一句話。那時候,有一個人為顯示自己是老修行,一天到晚坐著;但是聽到人家要說我好,他就不願意。

怎麼說有十二個半輕看我?因為沙彌都是年輕的,也輕看我。就因為我太窮,或者我太孤獨,不和他們一樣,所以他們一路都欺負我。怎麼十二個半呢?少掉我一個,就剩十三個,還有個小沙彌才十一、二歲,我拿他當半個,拿他的師父當一個半。所以我說有十二個半人都輕看我。

同舟共渡十四僧,眾皆尊貴我獨貧;
衲衣一食無他物,任人譭謗與訶瞋。

船一泊岸,因為餓得厲害,鬍子長老說:「我們買麵條,煮麵湯來吃!」飽餐一頓後,剩餘吃不了的,飯頭法師就要往海裏倒掉。本來我一早不吃東西,飯頭法師問我要不要吃;我看他糟蹋東西,不得已喝了兩碗麵湯。

在船上這段期間,有人總是找我麻煩。他轉身就到鬍子長老那兒去打報告,他說:「你看著的時候,他不吃;你沒看見的時候,他什麼都吃。」他說我和人要鍋巴吃,鬍子長老就說我:「你自認守戒,卻偷東西吃!」他說我喝兩碗麵湯,鬍子長老又來罵我:「你也吃麵湯?你不是說你早上不吃東西,你怎麼又吃?」雖然挨了罵,我也沒辯解。

「碧海接天天萬里,黑波逐浪浪千重」,正是海天一色,這一望天,萬里看不著邊涯,只有這艘船在風平浪靜中行駛。突如其來不到一刻,那個地方周遭的水都變成黑色。那個黑波,像墨水那麼黑的波浪,在那個地方一個浪跟著一個浪跑,浪千重──不止千重,恐怕萬重萬萬重都多。

「法降妖邪舟未覆,輪逢聖助嘔方寧」,用佛法來把這個妖邪給降住了,才沒有翻船。這是得到諸佛菩薩、聖人來保護、幫助。嘔吐之後,覺著沒有什麼事了,人和輪船可以安然無恙。

「喜抵滬海除饑渴,武昌正覺寶螺鳴」,在這大難不死,王八精(烏龜精)沒有給吞去的時候,這個船平安地開到上海;到了上海也沒有饑,也沒有渴了。再由上海到武昌正覺寺,他們迎接我們,廟上又打鐘打鼓,擊大法鼓,吹大法螺,這叫「寶螺鳴」,我就暫時住在正覺寺那兒。

上人偕同體敬法師一行人,經過海難之後,平安抵達上海;再轉往湖北,掛單正覺寺。上人韜光晦跡,在該寺充當淨頭、水頭、園頭、門頭、殿主、香燈等,苦行期間,禪定功夫頗多相應。

上人自述:

真正修道的人,到什麼地方不能貪圖享受,希望人家準備好菜好飯吃,或者好地方住,不可以有這種念頭。人家對自己好就高興,稍為不圓滿就不高興;修道的人有這種念頭,就是種墮落的因。一般人不是供養我們的色身,是供養我們的法身慧命;能吃飽了,有地方住,這已經不錯了。

我告訴你們,我在參方的時候,不希望人家對我好,我不拉攏關係。沒人知道我叫什麼名字,什麼地方來的、到什麼地方去,沒有人知道。我所行所作,都不願意人注意我,不願意結交朋友,所以走到什麼地方,都在人不注意的角落打坐,都是孤孤獨獨,踽踽涼涼的。

湖北天氣很冷,有的時候下雪。白天晚上,我都是坐在門口的禪凳上;沒有被子,什麼都沒有的,身上都是穿那套衣服。他們說:「哎呀!你怎麼不凍嗎?」我一副很愚癡的樣子,說:「誰凍呀?」他們又問:「凍不凍?」我說:「誰凍呀?」「哎呀!你這個苦行,我們受不了,我們不能像你這樣。」在那個時候,常常身心清淨,無思無慮,什麼也不想,每一天都是異香撲鼻。那種異香是特別的,和人間這種香味不同。

但是就香我也不聞的;雖然不聞,可是知道有這股異香。這大約是天上的天神,他看這個比丘在這裏是很可憐的,冷得這麼樣子。我在東北常常有這種情形,到湖北又這樣子。為什麼有這種特別的境界呢?我想這就是苦修行的感應,所以諸佛菩薩都很歡喜,也有天女來散花,我不執著。

那時候,一天到晚沒人理睬我,當我是廢人;他們想不到這個廢人,會跑到美國來。也許有人會說:「一個朋友也沒有,是不是自己很孤獨,不願意和人作朋友呢?」不是的。我對任何人,或者老的、年輕的,或者出家很久的、剛剛作沙彌的,我對他們都是恭恭敬敬的,都給他們叩頭頂禮;可是我什麼話也不說,像是一個什麼事情也不懂的傻人。他問天,我答覆一個地;他問人,我答覆一個我。「你認識不認識誰?」我認識,我也不出聲;不認識,我更不出聲。

我對任何人都恭敬,誰願意管我都可以,即使年少的沙彌叫我做什麼,我都做的;叫我去拔菜,我就拔菜,再把菜都洗得乾乾淨淨的。那時候我做門頭,又做園頭去種菜,又做水頭挑水;常住有二、三十個人,我擔水給大家吃。

此外,又要收拾廁所。在中國,那時廁所不是抽水的馬桶,收拾廁所的味道「很好」的!在那時候,我就認識糞坑裏的蟲子:「你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的?原來你盡是妒忌障礙人,又自私又自利,只願意吃好東西,不願意在道場做工;所以現在作糞蟲,吃這麼『好』的東西!」所以我叫你們不要妒忌,這是很危險的;你妒忌人,一定就會跑到糞坑裏去。

第二年,普陀山傳戒,我向鬍子長老要我的錢去受戒,他一分錢也不給,「沒有,你不能走!你去漢陽歸元寺受戒也是一樣,不用去普陀山。」我說:「我的目的是要到普陀山受戒!我不去,我的願不滿。」「那我不管!」他不給,我就這麼走了。

【後記】正覺禪寺位於武昌候補街上,曾是武漢三鎮的佛教四大叢林之一,其餘三寺為武昌寶通禪寺、武昌蓮溪寺、漢陽歸元寺。正覺禪寺,曾是我國漢傳佛教地區大型律宗佛寺之一,由大和尚無念律師創建於明朝洪武年間。清代雍正時期,經過擴建的正覺禪寺,成為武昌城牆以內規模最大的佛寺。後來,大部分建築燬於太平軍時期的戰火。清代同治年間,官府斥資在該寺興建了湖北官書局用房,體敬法師復興武昌正覺禪寺。

☀️法宴:華嚴經入法界品第三十九 ☀️

🙏講者:上恆下實法師 (Rev. Heng Sure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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